“经典与我”获奖征文系列之二

作者:梁斐时间:2005-12-21

我和史记

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  梁斐

 

 

小时侯启蒙时,不曾如古人去读《三字经》等蒙学著作,但是师长们都授以《史记》,并且诩以为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”。

如此以后数年间,这套旧版的中华书局《史记》,从最初靠它识字,到后来能比较流畅的阅读,一直常置案头。再往后,就能观得些许文意,加之少年血气,则每每观至精彩处,若鸿门宴、毛遂自荐、刺客列传,或为之拍案而起,或唏嘘不以,常自以为深得太史公之文法奥妙。但是对于数量众多的表、书、志,则多废之不观,甚至一些本纪及若干世家,也是观之不足,以为索然无味,不及列传诸篇,能尽显司马迁笔力。

后来读到清人冯班的《钝吟杂录》,其卷六有云:“今人读《史记》,只是读得太史公文集耳。不曾读史。”方才汗颜有所领悟。想来也是,若仅是七十列传,虽是精彩,但《世说新语》等文学作品中也同样不乏精彩之处,史记又何以承载司马迁“究天人之际,成一家之言”的宏愿呢?

如此方才重读表、书、志诸篇。但其中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,虽取《二十五史补编》中诸篇参阅,也还是难如人意。后听闻前人有“读史先读志”之说法,方才通读《通典》及秦、西汉会要,如此则较之以前,能稍有理解。幸而那个时候《通典》的点校本已经出版,否则当时决然没有自己句读的能力。

如此一番,也明白读书不应只读一本,还需参引其他,相互校读。之后读史记,往往以篇为单位,如本纪、世家、列传,多取《左传》、《汉书》相关诸篇对读,如诸志,则多参引通典、通考、会要以及近人著作。如此读史记一轮,更明白昔日实未尝读懂《史记》。也明白史家非仅记录名人佚事、乡俗掌故,还需要对政治制度、经济、社会、交通等诸多领域都要深入研究。章学诚说“六经皆史”,其论推而广之,则天下事皆是史料,而杰出的史学家,正是能从繁多的史料中,归纳出可贵的历史规律和教训。这或许才算是“究天人之际,成一家之言”吧。

然当时不重版本,以为中华书局点校本足以,后读王重民、安平秋等先生的文章,方才明白史记版本之复杂。因所熟习的中华版本于旧时金陵书局版,于是购得张文虎所作金陵书局版《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》稍做比对。颇有所获,但是金陵版所取校勘底本,亦有不足。

后得观百纳本史记,又以为宋版书贵若黄金,必是可靠无忧,当可以之为底本。但是当看到张元济先生那厚厚的校勘记时,才明白宋本也并非全都可靠,况宋人亦有妄改古书的弊病。而且史记版本繁多,其中源流颇为复杂,一言难尽,即是百衲本史记之黄善夫本,亦非全本。

多年以来,一直以中华书局的三家注为主。对于清代学者的研究著作,因为集中出版的并非很多,所以一时间难以网罗参考。后来得知日本学者泷川的《史记会注考证》乃史记整理的第二次高峰,其中大量吸收的清代学者的史记研究成果。但遗憾的是,该书国内近年来罕有出版,而一些拥有版权的出版社也不曾再版,寻觅两年,终不见踪影。

多年来读书,得益于中华书局以及各个古籍出版社的整理校订出版工作,但有时也往往受限于出版现状。或者是未能出版,或者是早些时出版后之间未能再版,或者是再版后价格颇高,难以承受。如新近出版的《史记订补文献汇编》,以补《二十五史补编》独重表、志而疏于列传的缺点,学术价值很高,但价格也同样颇高。

直到今年,才购得北岳出版社出版的《史记会注考证》,匆匆浏览,未敢精读,只因泷川的著作不重版本,而且日本学者已经为其做了校订,但是校勘记却未是百闻未尝一见。故而只好将细读《考证》的时间推迟。

现在回想读《史记》近十年来,于读史之甘苦多有体会,而今选择了出版专业,也未尝不与此有关。当年张元济先生致力于出版事业,为国人保存整理了诸多善本,并加以出版,惠及学界。而今出版界,急功近利之风盛行,多趋一时之利,而少顾及文化传承。今后或许能投身出版事业,愿勉力而行,稍尽薄力,也不枉读史几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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